念昭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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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洁方老师的《谒青冢》,读来令人不忍释卷,心波难平。欲语还休。

诵读,一遍一遍。默念,一字一句。包括标点,分段。

一种情绪,在反复与文字的注视中,越来越浓。

是什么?忧思?悲叹?惋惜?亦或是难以名状的什么情绪?说不清。但唯一能够说清的,是怀古。站在今人的角度,隔着历史的渺渺尘烟茫茫经卷,小心细致地,去打量那些早已模糊的人物影像,揣摩前人当初的所思所想,所感所悟,以及被定论了的得失成败,或者褒贬抑扬。

当然,望,是远望。想,也是空想。毕竟,彼此不同,时代各异,选择可能也会千差万别,结局自然也会多种多样。能做的,只是望,只是想。哪怕是远望,是空想。

是啊,同一个地点,不同的人,演绎不同的故事,怎能不让人想之又想呢?都说触景生情,就算星移斗转,物是人非,可毕竟有景在,即使这景,已换了内容。即使这人,亦换了容颜。但是只要景还在,这情就有了依托,有了抒发的前提和可能。

怀古,历来为文人墨客所长。多情而又敏感,一腔情怀关天下,一枝一叶慰民生。也难怪如此。当然,怀古,向来又都不是为了怀古而怀古。多是源于思今。有了思今意味的怀古,就不仅仅是聊发惆怅,而是有着积极深刻的意义和内涵了。这样,历史和现实,也就借由此融汇古今,贯通如一。

你在吗?你在吗?你在吗?

一声声呼唤,一遍遍追问,苍天听见了,都流下泪来。厚土听见了,更沉默不语。

你在,你一直都在。在生你养你的那个时代,山水有情皆为证。你在,你一直都在。在一拨又一拨文人诗人们的笔下,在一摞摞一层层的简书木牍里,在烟火世人一辈又一辈口口相传的鲜活记忆里。

你是谁?你是谁?你是谁?

问得人无言以对。你是你。冰雪聪明。芳惊四座。知书达礼。深明大义。心怀天下。等等等等。史书如何记载,那是史官的事。民间如何流传,那是百姓的事。面对你,我只觉得,所有的文字,都那么苍白。苍白到你的一滴泪,便足以化开所有的斑斑墨迹。

你的泪,跨越千年,仍然晶莹剔透,将厚重的民族历史映照得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。是荣耀?是屈辱?是宿命?是取舍?是也?非也?

福也?祸也?

你,无语,垂泪。将世间最柔软的女儿心,交付大漠边关的风沙,交付远离故土的落寞,交付长夜不眠的心事,交付朝朝升起的明月彩霞。可你的心,本就玲珑剔透,若是再沾惹了彩霞的色泽,明月的清辉,是不是——就更加透彻,空灵?

你,垂泪,无语。云衣花容,甘苦自知,其余的,就留给别人,去评头论足吧!你,只将每一个眼前的日子,细细密密地织进芳华,织进他人眼里不同寻常的传奇人生。

你,有过遗憾吗?你有过后悔吗?这问题,问得实在太傻。如此玲珑的你,深深地知道,作为一个人,纵然才华盖世,美貌绝伦,又如何能将小我的一己悲欢,与一个国家和民族的生死存亡相提并论?

而一旦,个体的生命,与国家民族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,那么这样一个生命,就不再是单纯的个体,一不留神就会成为群体眼中承载某种象征意义的历史文化符号。你所有的思想和行为,也会被打上时代的醒目印记,任由公众点评与描摹。这些,你又可曾想过?

你,无语,垂泪。你垂泪,无语。不是所有的事情,都能用语言来形容。也许,面对正襟危坐的历史,你只能无语和垂泪。而无语和垂泪,就是你所有想要表达的情绪。不说,心意相通的人,自会懂得。哪怕,相距千里,万里。相隔千年,万年。

你,终会是化作了一堆青冢,任后人凭吊。凭吊的人,来自天南地北,来自四面八方。当然,更多的是来自你朝思暮想的故乡,因为那里,有你成长的每一处印记,有你骨肉相亲终年不忘的爹娘。

能不思归吗?能,不思归吗?能不,思归吗?

可是,思又如何?不思,又能如何?

你,将一生的喜怒哀乐与悲欢离合,都轻轻折叠,安放于一侧,悄然入眠,不留只言片语,只留下一堆青冢,由来来往往的人尽情猜测。

风去,雨来。云开,雾散。花开花谢,冬去春来。岁月随草木荣枯,你在,我来。

翻阅崇山峻岭,带着故乡人的问候,不约而来。

不怨。不哀。捧一滴你饱含万语千言的泪,祈福国泰民安,花好月圆。

不喜。不悲。抓一把你眼前风吹日晒的土,以敬五谷丰登,永世和平。

我来,静静地。我走,轻轻地。不惊扰,你沉睡的梦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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